譯序

返璞歸真 | 鲁益士 C.S.Lewis
英國文學界巨擘魯益士(C.S.Lewis),一生寫過不少的書,有學術著作,也有童話。一九六四年冬謝世後,三十年來,以他的生平和作品為題材的書,數目早已多過他自己的著作。

九四年,以他的信仰生活和與達韋曼女士遲來且短暫的堅貞愛情故事為主題的傳記電影《幽谷之旅》(Shadowlands)在全球上映,故事感人,本己暢銷的魯氏著作,開始供不應求。其中最受歡迎也影響知識界最巨的一本,就是現在譯為中文出版的《返璞歸真》(本課程用《美哉基督信仰》為題),英文原著 (Mere Christianity) 已印行數百萬冊,神學家、文學家、科學家讀它,小學教師、家庭主婦也讀它。

毫無疑問,魯氏是本世紀具領導地位的基督徒作家兼思想家。倫敦《泰晤士報》說他能“將神學寫得既吸引又迷人,令讀者陶醉其中。”

本書是他二次大戰期間,環繞同一主題所作的“廣播專題講話”,由英國廣播電台BBC播送。目的是將“各時代差不多所有的基督徒都堅守的信仰加以闡述,併為之辯解”。書中名句為人引用之多,殊少其匹。

魯益士一八九八年出生北愛爾蘭,父為律師,母為牧師之女。他的全名為Clive Staples Lewis,但他四歲時自己揀了“傑克西”(Jacksie)做他的名字。從此家人和朋友都以此名稱呼他。為了簡單,都叫他做傑克(Jack)。

童年時代,父母每年都帶他去海濱度假。美食、美景和愛護他的父母成為他後來在書中所說的“童年的福氣”。他將兒童時代所生活的美麗花園與景色寫入作品中,象徵愛情,神秘與不朽的生命。

他家中到處是書,每間房都堆得滿滿的。他後來寫道,“在大雨無休無止地落個不停的下午,我愛從書架上將書一本本的取下來,總可以找到一本我喜歡讀的新書,就像在田野散步,總可以找到一片新葉一樣。”他喜讀的書多為小說,傳記與歷史,有《小人國遊記》,也有馬克吐溫的幽默小品,尤其喜歡英國著名幽默雜誌《笨拙》周刊裡頭的動物漫畫。他的童話書從這裡得到靈感。

八歲大,傑克的母親因患癌接受手術,他跪下為母親痊癒禱告。像他日後所說的,那時“既不是把上帝當救主,也非審判官,而是一位魔術師”,因為他相信憑信心的祈禱有效力。他的母親複原得很快,但兩個月後,癌病復發,不久逝世,正好是他父親45歲生日那天。

在這段時間內他當然不斷禱告;他後來承認,這位魔術師不管事,“而我禱告時,既無愛心,也對上帝毫無敬畏之心。”但慈母的逝去使他覺得“人間一切快樂、寧靜都迅速消失,我失去了安全感,像一個大洲沉人海裡。”

他十歲入校讀書,見校長動不動就用籐條打學生,十分震驚;但在主日的兩堂教會崇拜中找到安慰。他首次接觸到核心基督信仰,開始真心誠意讀聖經,向天父祈禱。另一方面,他閲讀的範圍也擴大了。除了聖經,也讀H.C.威爾斯的科學小說,柯南道爾寫的《福爾摩斯偵探案》,以及夏嘉德寫的《所羅門王寶藏》等。

兩年後,學校因校長神經失常而關閉,他才得到解脫,轉入另一間小學。他說他的教育現在才真正開始。不過小傑克在這裡接觸到一些異教和迷信色彩濃厚的異端,併為之吸引,因而放棄了自己的信仰。他後來把這叫做“天路客的後退”。這段時日,他醉心于閲讀神話作品,並且開始寫小詩。

十五歲獲獎學金,進馬爾文公立學院攻讀。學校規矩甚嚴,課程枯燥,但他的班主任卻是位十分風趣的老師。“他是最早教我怎樣朗誦詩,把感情投入的人。”他開始閲讀羅馬詩人味吉爾,賀萊士等人的詩作。進而讀密爾頓和葉慈的作品。在這間學校讀了一年,轉往英格蘭隨名師柯伯特黎克習文學,上課僅兩天,就將荷馬的史詩讀完。他十分敬重這位老師,也喜歡他的教學方法。

以後三年對他一生的影響極大。他說他老師的家簡直是座書城,是個讀書的樂園。他在這裡開始習希臘與拉丁文,廣泛閲讀難數名著。他說,“我文學上的好奇心有多濃,便可以讀到幾多我要讀的書,空間可說無限廣闊。”

1914年12月6日,他接受教會的堅信禮,首次用聖餐,他後來寫道,“我完全不相信,我在吃在喝我自己的罪。我不能明白我做的事到底有什麼意義,但我明白我是用隆重得不得了的莊嚴態度來說謊。”他承認是為了取悅父親才正式進入教會。

他現在真正接受的卻是不可知主義,他認為“所有的宗教信仰都是神話,都是人自己的發明。”但這也是他的才華開始為他的老師和朋友賞識的時期:他的老師坷伯特黎克說,“他是我已教過的學生中讀古典名著最多的人,也是我所見過的翻譯希臘劇作最聰明的學生。”柯氏力勸他的父親送他去念大學。

這間大學就是牛津。“這裡的一切遠超過我最大膽的夢。”他寫信給父親時說,“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地方。”這是1916年12月的事,他才19歲。他通過獎學金考試,《泰晤士報》刊出獲獎者名單,他的名字赫然在那裡。入讀的學院是建於1249年的大學學院 (University College),是牛津大學最早的一個學院。詩人雪萊在這裡讀過書。

他雖取得獎學金,仍須參加牛津的入學試,而“初級算術”是其中必考的一張試卷。他對算術可說一竅不通,又回到柯老師那裡去惡性補習。

這時,第一次大戰打得如火如荼,英國實施徵兵制度,年青的魯益士原籍愛爾蘭,本可免役,但他願作志願兵。大學學院收了他入學。他通過學院的軍官訓練營登記人伍,後擔任森漠塞輕步兵第三營的中尉,轉戰歐陸。歐戰快結束前,為炸彈所傷,被送返倫敦入院治療。是年12月解甲,次年一月重返牛津。

兩個月後,他的第一本詩集《在捆綁中的靈》出版,給他寫作生涯極大鼓舞。他在校成績優異,屢獲甲等榮譽獎。1925年春,入選牛津大學的麥大倫學院(Magdalen College)英國語文院士。是年十月,他搬進學院居住,成為他以後三十年的家。

在這裡,他結交了許多朋友,大半為無神論者。他在學術上的成就越大,離開基督信仰也越遠。但在此關鍵時刻,他遇到兩個人,一位是N.柯格希爾,牛津大學英國文學教授,有當時“最睿智也見聞最廣之人”的稱譽;他是個基督徒。另一位是J.R.R.托爾金,牛津大學安格魯撒克遜講座教授,也是基督徒。在二人的影響下,他開始經歷1600年前聖奧古斯丁的歷練:“我不愛什麼,但我內心有股力量要去愛;我內心深藏有需要,我恨自己不去需要。。。”

魯氏逐漸改變成了另一個人,或者說,他逐漸成為一個真正的人:“我像一個雪人,現在開始融解,從我的背部融起,一點一滴地瀉下,我不喜歡那感覺。。。”

終至有一天,他承認上帝的確存在,要他完全投降,從黑暗中跳出來。1929年復活節,魯氏“痛改前非,承認上帝是上帝。我跪下,我禱告,那晚,我很可能是全英國最喪氣也最不情願但卻回頭了的浪子。”

他的哥哥華尼在他逝世後追憶這段日子時說:“傑克的回歸基督得到新生命,不是一種突然的躍進,而是從長年心靈的疾病,緩慢地逐漸地借著將息而康復。他這‘病’起源於童年,在僵硬的宗教規例和空洞的教會學校教育中染上。”魯氏迴轉之後說,“我己從相信上帝進到絶對相通道成肉身的基督,接受了基督信仰。”他有了真正的覺醒。

魯益士成了二十世紀中葉說英語的世界中捍衛基督信仰最力也最受歡迎的人。1954年,獲選為劍橋大學中世紀與文藝復興期英國文學講座教授,所寫文學批評論文巳成傳世之作。他是一位甚受學生愛戴的老師。

而他寫的神學和具神學深度的文學作品早己膾炙人口。因而有“向懷疑者傳福音的使徒”之稱,獲得全球教會的稱讚。

《返璞歸真》(本課程用《美哉基督信仰》)是他的著作中影響最大的一部。他在原作的序言中介紹此書時說:

“本書原為我的電台廣播講話,印刷成書時作了一點增補,但保持說話的語氣,用了不少俗語和縮語 (例如don't , we've。這些當然不見于譯文中,但譯時努力保持原作者說話的口氣 -- 譯者) 。。。。

“我的信仰立場很單純,我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信徒。我信主後,認為我最能幫助我的不信基督的朋友的事,就是向他們闡釋這信仰,併為之辯解。。。

“我無意參與神學上的爭辯,那是神學家的事。我所致力的是為‘核心’的基督信仰辯明。那是信仰中最純淨的中心部。。。是在我還未到這世界以前早就存在的那個真正基督信仰。那信仰,不管我喜不喜歡,早已在那裡。只有一位上帝,耶穌基督是他的獨生兒子,他的大愛呼籲我們回歸,迴轉成為真正的照他形像造的人,成為他的子女。。

“從此書出版後收到的難數書信與評論中,可以看見我至少巳成功地將基督徒都能同意的基督信仰的中心寫了出來。我盼望我們能合一團。。

“本書所用‘基督徒’三字,指的是接受基督信仰中共同教義的。。。這個名字首先見于安提阿教會 (徒11:26),用以稱呼使徒們和接受使徒教訓的人。要是有人接受了基督信仰,生活卻夠不到標準,我們可以說他是個不好的基督徒,但不能說他不是基督徒。。。

“我只能說,這裡講的‘純淨’基督信仰好像一座屋子的大廳。大廳有若干通往房問的門。若因此書能帶領一些人進入這大廳,我已心滿意足了。但要見到溫暖的火爐,有坐椅,有飯菜,必須進到房間才可以享受。大廳只是等候的地方,在這裡可以找自己喜歡的房間。大廳不是住的地方,有的人也許得在大廳裡留久點,有的人一下就可以決定敲那個房間的門。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不同,但我知道上帝不願人留在大廳裡,除非他認為等候對他有益。

“你一旦進到房間,就會發現大廳裡的等候對你也有好處,若不等便得不到這益處。可是,你只能在那裡等候,不可以在那裡搭營。你應該不斷禱告,得到光照。就是在大廳裡,也得遵守整座屋子共守的規則。而且應該不斷查問那扇門才是真門,不可以僅因為外面的油漆和裝飾討你歡喜便選定房間。換言之,你不應問:‘我喜歡這種崇拜形式麼?’而應該問:‘這些教義是真理嗎?這裡有沒有真正的聖潔?我不願敲門是不是由於內在的驕傲,或者個人的味口,或者個人不喜歡那個守門人?’”

魯氏在序言的末後說:“你進到自己的房間以後,對那些選了別的房間的人應心存寬厚,對那些仍留在大廳裡的人也該如此。他們若選錯了,做錯了,應為他們禱告。他們若是你的仇敵,更應遵照主基督的教訓為他們祈求。這是進了這座屋子後,大家應守的規則。”

魯氏寫此書時,二次大戰正酣,英倫三島在納粹德國轟炸下,人們生命朝不保夕。一方面基督信仰成了一股力足幫助全民為自由而戰決不屈服的偉大力量;另一方面,在知識界,打著科學招牌的進化論正方興未艾,為納粹利用宣佈上帝已死的新哲學開始蔓延。魯氏深受其害,在書中對二者都有極其深刻且富幽默的評論。

書中有專章討論三位一體的上帝。還有一章專論“時間”,答覆“基督既是神成為人,來到世間,那他怎能又照顧宇宙的運行”這個問題,甚富啟迪。

本書頗難翻譯。我在非常忙碌的生活節奏中每個主日下午抽出半天寧靜的時刻來做這件十分不夠資格做的事。經過半年,終於完成全書的移譯工作。

這篇序中的魯氏生平,大半取材于B.希卜黎的《幽谷之旅》和魯氏自己寫的自傳《意外的喜樂》。

原序甚長,精華己摘譯于此,可以省出讀者一些時間去看書的正文。

今天我們所處的時代急迫需要一位像魯益士這樣的思想家來為大家解惑,答覆我們在這個大時代中所面對的信仰問題。

原書名為Mere Christianity,有“這是不折不扣的純淨基督信仰”之意。給中文版取名《返璞歸真:美哉基督信仰》,指出基督信仰去掉後世所加的裝飾,回到聖經的教訓,可說美好無比。因為這是唯一有一位復活的基督的宗教信仰,通過他,人可以恢復真正的人的地位,具有上帝的莊嚴形像和他永活的生命。

一九九五年十月寫於大帽山畔的科技中心